他蓝色深邃的眼睛,一对上她清澈的黑瞳,也会目不转睛地看,末了嘴角扬起会调笑一句,“乌鸦,你怎么这样好看……”她若再含羞地低头一笑,惹得他只想紧搂她入怀;
就这样,她一点点熟悉着他,非但不怕,还越来越接近了。不知从何时起,她除了身体的亲密之外,心灵也与他那样亲密。
仿佛冥冥之中,两个人有一种注定的相遇、相知、相伴一般。
可是,他,会走的。会永远离开此地。那曾在耳畔夜夜温存的亲吻低语,低沉虔诚的经文字句,原本都不是属于她的命运。只是因缘际会,才有了这般交集。
今日情形,她也看出来了。那匣中首饰俱是精品,也是他烧杀抢掠得来的赃物。对身份低微的她而言,既戴不出去、也变卖不了,就算他真心给了她,也并不属于她。
她想起桂格格的话。“那些魑魅魍魉,都会被打回原形。”又想起赛夫人说的,“艺不压身”。
如今自己已20岁了,除了这服侍人着衣穿戴的本事外,她还有何才艺?她出宫前也想过,这般年纪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家。
如今又遭兵祸,被洋人占了身子的小女子,未来何处还是活路?
哈德里醉酒后不发酒疯,也不缠着人痴语闹腾,仅是像个脾气乖乖的小男孩般安静地入睡,鼻息清浅。他下午小睡一直到傍晚,才终于酒醒。
他睁开眼睛时看见乌鸦背对着他、就坐在床边小凳上,桌边放着一个柳条编织的针线筐,在绣一条手帕。
德国人喜欢用手帕,类似如今的面巾纸。德国品牌Tempo得宝,最初就是替代了手帕的面巾纸。
他的手帕都是白色棉织的,乌鸦总是给他清洗得干干净净。此时,整洁的一条上,她在上面细致地绣着花儿。
他悄悄地起床凑过去看,姑娘小巧的手指拈着绣花针,一只像鸟又像鸭子的形象已经落在手帕上。
他轻轻低下头,温柔地吻了姑娘的脸颊。
“你醒了?”乌鸦眼睛里立马漾起光彩。他坐在她身旁,拿起桌上的茶壶与杯,倒了一杯水惬意喝下。眼神瞄着手帕,问她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鸳鸯。”
在庆国,几乎女子人人都会的刺绣功夫,就是绣这个水鸟。当然,它一旦出现,就不是一只,而是一对。
哈德里当然不知道,在庆国这只鸟意味着什么。他只是觉得她小巧白皙的手指,跃动在帕间,是那么地好看。
不止这双手,那双脚也是玲珑,虽然是自然生长的健康骨节,但骨肉均匀白白嫩嫩,比起自己的来堪称袖珍。
每当她身子不适,睡觉时她常不经意间踩在他身上。他便索性连脚丫都笼在怀里,就给她用自己的体温暖着。
他见帕子上的鸟已经有了雏形,她绣成这样精美的图案,叫他还如何舍得用?就换下,偷偷放在箱子里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