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乌鸦还是略有迟疑地问,“那次的事情,是偶尔有之,还是……”就是两丫头从教堂里被绑走的事。
古斯力轻轻叹口气,“那次确实是特殊,张秀的人,一般不会在教堂内下手……他们……”
古斯力不便明说。义团之乱时,他还未来京城,他是随第二批德军军船、与穆默公使一同来的。
自从义团之乱后,听说那位樊主教性情大变,也是做了很多不能见光之事,张秀算是他下面的办事的人。按庆国之民的语言,就是"走狗"。
古斯力来了些日子,跟庆国教民打了不少交道,懂了很多俚语。最近听闻张秀之死,有良善的教民都在纷纷叫好,说他尽做些昧良心之事,是个"走狗"。
樊国梁的确重用张秀。但若是说,樊国梁纵容他在殿堂内绑架女子行凶,这也是万不可能的,就是抖露出去,也容易给宗教神圣之地抹黑。
所以哈德里处决了张秀等人,但并未暴露案发地,算是给教宗樊国梁留了面子,没有大肆宣扬。
樊国梁虽然心里不忿,但哈德里是德国军官、有兵有枪,身为教士,他能间接掌控法军,但对德军完全无能为力,也不能硬着来,只能作罢。
小杏两人已经穿好了鞋袜,站起来走了几步,疼痛感减轻了好多。戴克医生又给了一张钢笔写的汉语纸张、上面还有很多图画。
乌鸦认得字,是按摩手法和注意事项。她又让古斯力帮忙问了戴克医生一遍,听清了解释。回府遵医嘱,让两丫头尽快好起来。
哈德里从公所一回来,乌鸦就像只鸟儿一样,对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“今日他跟我讲了缠足之事,我竟然不知道,让女子不再缠足,竟然对这我们庆国来说,有那么大的意义。”
古斯力说的,女子缠足与国家富强的关联,简直让乌鸦记忆深刻、刻骨铭心。
若她不是为了藏富、不敢声张,她都想集合伙计们上街宣传一番,拉了缠足女子们去医院放足。
如今联军占城、教会支持,若女子自己有心,这件事肯定好办。但缠足之习,依然在民间根深蒂固,非教民的子女,还在顽固地坚持。
她跟哈德里说啊说,说起古斯力是一个怎样的人,教会居然也给老百姓做了一些好事,建医院、育婴堂、孤儿院、还免费医病。她说自己首先要帮府里两个丫头办了这事、解了足痛。
哈德里一直微笑地听着。之前经历战乱的她了解的,都是洋人杀戮、野蛮残暴的一面。今日看来,她也在去了解另一面。
自己也正好有事要问她,但要先听她说完想说的。
“哈德里。你那日告诉我,你们德国的首相说:尊严只在剑锋之上,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。我现在有点明白了。”
“庆国之弱,第一是因为鸦片,第二是因为缠足。鸦片毁了男子女子的身子健康,而缠足,又毁了这个国家占一半的、女子的力量。因为这两样,生下来的孩子,也弱不禁风。”
“而我们庆国积弱已久,我们的尊严,现在既不在剑锋上,也不在大炮上。就首先在人的健康上,就要先不抽鸦片、不裹小脚。人人都得先堂堂正正、健健康康地站起来!”
是的。乌鸦虽然只是一介小民,但谁不愿自己的国家繁荣富强?谁愿意见侵略的铁蹄踏来,将族人的命运碾为齑粉、只能哭嚎逃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