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来劝这位夫人,并不是来跟她理论对错的。虽然劝说一个人,要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。
但那个“理”,通过战争已经讲过了,目前是胜者、侵占者有理,被赶出去代表庆国的那方皇室,没理。
洋人和庆国朝廷究竟谁有理,谁更占理,史书自有公论。不是她这个小女子,今日要去论的范围。
“夫人。我先不说我恨不恨。只想说些我的心里话。庆国有句话,叫冤家宜解不宜结。”
乌鸦语气温柔,娓娓道来。
“克林德先生是贵国公使,他没有伤害过庆国百姓,不应该那样死。但庆国的普通百姓,也不曾去伤害过克林德先生和洋人,也不该这样死。”
“这次进城的八国军队,已经给他们带去了太多的伤害。他们惨遭屠戮,如今,也只想再拥有平静的生活,只想好好活着。”
索菲神色黯然。生而为人,谁不想活着呢。她的丈夫克林德和所有外交官,当时收到太后威胁:若不快速离京,将死。
丈夫在外交官中挺身而出,首先一个人出发、去与官府交涉,也是想好好活着,想要太后收回驱赶和诛杀的命令。
结果,就那样在路上突然被恩海枪杀了,夺走身上钱物、曝尸荒野。索菲想起往事,还是忍不住愤怒。
她平和了情绪,问。
“联军杀了那么多庆国人。你是幸存的,想不想对我们报复回来?”
“报复?”
乌鸦无奈地笑了起来,“夫人,联军有八个国家,听说还不止,听闻破城之后闻风而来的,又有几个。庆国都城已是如此千疮百孔,哪有能力去对那么多国家报复?”
见索菲低头思索,乌鸦又语气平静地道。
“刚才夫人问我恨不恨。”
“八月城破时,我父亲举家自焚,亦焚了我家祖宅。他虽非士兵所杀,但也因联军入城而死。若说恨,我恨每一个来我们庆国,杀戮过的士兵。无论他来自哪国。但是,我又不能恨。
索菲想起自己始终无法释怀的亡夫之痛,问,“怎么能不恨呢?”
“我所遇之事,看着与洋人有莫大仇怨,我得恨。但却又处处有救命之恩,让我不能恨。”
“夫人,我先将这些时日,我经历过的一桩桩往事,说与你听。”
索菲认真起来,想听她说。赛夫人见识过乌鸦口才,此时,也是凝神听。
“哈德里长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洋人,从他身上,我看到了一个人内心本质的善良,与必然会有的人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