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日子,外面虽然形同地狱,但有哈德里在,她在府内就有了安全感。那曾经林立在李府门口的刺刀和枪,若是用来杀戮的,自然寒光凛冽;可若是用来保护的,便是性命的倚仗。
很早前内院的士兵就撤了,如今全都改在大门前站岗,李府内院已经安居乐业、外部也无人来犯。
但她与众兵交流,还是有距离感的。她甚至想过,若此刻来贼,或那些守卫的士兵翻脸,要杀她辱她,她都不敢呼救、亦无法应对。她叫来春桃睡在她床下,跟她夜夜做伴。
这些时日,乌鸦俨然已经接过了李府的管理权,哈德里会把日常吃用所需的银两都交给她,当然,银子也是抢来的。
各国从国库、官府抢盗的白银,最高以百万两计,德军虽然所获不多,但李府所用每月几十两,也是九牛之一毛。
李总管给下人发工钱、物品采买,都得给乌鸦报账。哈德里离京作战期间,更是乌鸦管家。比起其他人,哈德里更信任她。
李府对她而言,原本就是个陌生的宅院。他于她而言,也是个陌生人。
一个陌生的洋人,将她带进了这座陌生的宅子,却使她成为了其中的女主人发号施令,这件事本身就充斥着荒诞。
现在,哈德里离开了,不知道回不回来。那她,还住在这所宅子里,又算怎么回事?
没有父母,没有亲人,没有庇护,在这乱世之中,她,又将何去何从?
宅子那位原本的主人、李大人,会回来吗?他若回来,自己这个占他屋宇的小偷,肯定会被立即赶出去。甚至按律法,她还得被定罪。
当然,如果洋兵之乱未了结,那位李大人应该不敢回京城。
就算与李大人无关。若哈德里出了事,那这座宅子,还会被别的德国军官占吗?
或者,被别国军官占用?
届时把她赶出去?或者,其他人继续霸占她?
这些想法中的哪一种,她都不想要,都甚觉可怕。
比起接触其他人,她现在唯一想要的,是希望哈德里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。
她目光扫过床边那只小皮箱。里面有哈德里这些日子里给她的那些财物珍宝。装满了首饰的盒子、银票、银子、金子。
这些东西,她只敢放在他那只皮箱里。只有那里,她确定没有任何佣人敢碰。
在这里只有他的东西,才无人敢碰,因为若是碰了,人人怕死。
可若他出了事,这些东西,她又能真正拥有吗?就算到时候,能抱着这只皮箱走出李府,她又能逃到哪里去?
乌鸦在这种忐忑惊惧、提心吊胆中,并没有煎熬太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