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犹豫间,一个斥候匆匆打马而回,禀报道:“殿下,驼背梁方向发现大股宋军,正向鹰嘴崖而来!”
    “嗯?”这个消息瞬间打消了米擒广德的迟疑,他大刀一挥:“走,去鬼面峡回韦州!”
    “可那边的斥候还没回报……”佐首领担心道。
    “等不及了!我就不相信宋军处处都埋有伏兵。”米擒广德现在确信,自己的对手就是想把自己堵在这里,不让自己回到戈壁里去。
    他心里不禁暗暗地佩服对手,为了把自己调出戈壁滩这个熟悉的战场,居然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。
    沟口处隐隐传来喊杀声,不能再等了!
    红石滩,鬼面峡东口外十里。
    子夜的寒风如剔骨钢刀,钻进甲胄缝隙里来回刮擦。
    徐胜用力眨掉睫毛上凝结的冰霜,低头就着亲兵小心翼翼遮护着的微弱火折子,最后一次查看那张浸透了汗渍的手绘舆图。
    鬼面峡弯折的墨线在昏黄跳动的火苗下,仿佛僵死的蜈蚣。
    他再次抬眼望向鬼面峡谷口方向,无月的墨色苍穹下,层叠狰狞的山影无声矗立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——绝不可能按计划抵达了!
    全军一天一夜的大迂回强行军,早已是人疲马乏,甲胄上糊满了泥浆汗水结成的冰壳,每一步都在消耗最后的气力。
    徐胜终于下定了决心,手指猛地划向舆图,重重点在东南方向一处标着“野狼甸”的宽阔地带上,“转道!去野狼甸!在那里布防。堵住夏狗回韦州的喉咙眼!”
    传令兵沙哑的呼喝迅速在死寂的队伍里传递开来。
    这支疲惫不堪的骑兵,快速地改变了方向,脱离了预定的险峻峡道,向红石滩东南方奔去。
    碎石在疲惫的铁蹄下呻吟翻滚,粗重的喘息与铠甲摩擦的铿锵声糅杂在一起。
    星光暗沉。
    米擒广德纵马踏出鬼面峡东口松软的沙土时,感觉肺叶里憋着的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,冰冷的空气刺得喉管生疼。
    一路之上,每个幽深的岩隙、每块突兀的怪石阴影,都令他脊背肌肉紧绷,臆想着其中会突然倾泻下死亡弹雨。
    然而,一路上都是死寂一片,唯有阴风呜咽。
    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两座如同沉默鬼影的崖壁轮廓,心中那根快要绷断的弦,终于悄然松弛了一分。
    “天不绝我。”他低声自语,舌尖尝到一丝劫后余生的苦涩。随即猛地一提缰绳,“全军速行!直奔韦州!”